北宫筠篁

叽叽叽

【山河令/温周/湘宁】结发授长生

*人物归P大和岭,OOC归我


*一大把的私设


*接剧版结局


*算是一点我本人对温周感情的理解


*一个多年后温周二人和成岭见到转世的阿湘小曹顺便解开一个小心结的脑洞




周子舒和温客行经当年武库一劫后,许久未曾踏出过长明山。成岭这小孩儿有心得很,先前生怕师父师叔寂寞,和他那十八个便宜师弟一道,在五湖盟故人们的帮助下于毗邻雪山的小山头上重建了四季山庄,平日里一得空就带着一大帮人跑去找两位神仙请教,如今得了洛阳牡丹花会的邀请函,也是第一时间送到了他师父师叔面前。




“师父师叔,如今你们旧伤大好,也有段时间没有下山来好好逛逛了,这次牡丹花会据说华美非凡,你们就当陪陪徒弟,下来一同散散心,热闹热闹,可好?”




周子舒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徒弟,手上却运笔不停。 而今尘埃落定,那双生于锦绣丛中的玉手在经过数十年的血海沉浮后,终于又有机会重揽琴棋书画,为这冰天雪地里的一方小院层层叠叠挂满了各种墨迹画作,彰显出一股子潇洒的风雅意味。




“这各大花会的热闹啊,可是最没意思的。花儿呢总共也不过那么些,来看花的人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到时候人海把花海淹没,乌泱泱的一片,到不知是去看花的,还是去看人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儿女倒是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捡到了哪家姑娘落下的一方帕子,还能成就一段姻缘佳话,我与你师叔就不用去凑这个热闹了。”周子舒手腕一抬,将笔搁在架子上,不觉间含了两分笑意,“省得到时候啊,有哪家的小娘子被你师父的绝世风华迷住了心窍,给你师父我上演一出看杀卫玠、掷果盈车,砸翻了某人的醋缸子,那可怎么好呢?”




“好你个阿絮,又在背后编排我,这下可被我抓个正着,别想抵赖啊。”说话间,温客行掀开门帘从后院进来坐到周子舒身旁,“小姑娘看上了又如何,你还不是我的人,只有我能配的上你——之前那幅画我已经装裱好了,挂在后面连廊的墙上了,你等会儿去看看怎么样,不好我再重新选地方。”




“无妨,你的眼光一向是没错的。”周子舒将刚写好的字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成岭来说有个什么洛阳牡丹花会递了邀请函来,问你愿不愿意去凑个热闹。”




成岭同两人相处这么些年,自然也是极会看眼色的,听周子舒没有把话说死,连忙将目标放到了自家师叔身上:“是洛阳城的李员外李大人,前段日子得了株仙品花王,算着日子快开花了,觉得自己不能独享这难得美景,便索性一掷千金举办了这场争奇斗艳的牡丹花会,权当是哄自家小女儿开心了。他家前几年好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据说生得粉雕玉琢古灵精怪,见了人也不怕生,反倒是特别喜欢热闹,李大人宠得不行呢。”




“这李大人倒也是个奇人,人家都是千金为博美人一笑,他倒好,全拿来哄自家姑娘,也算是难得一见了。”温客行笑着,给周子舒沏满一盏茶放到他面前,“阿絮啊,咱们也有些日子没下山了,不如去凑凑这现成的热闹,沾沾这位李小姐的光?”


周子舒接过茶盏,盈盈望了温客行一眼:“小孩子的光也要借,敢问兄台贵庚啊?”




温客行也朝他笑:“阿絮啊,你是不知道,我儿时可没有什么人为我破费办什么牡丹花会,那时候我同爹娘东躲西藏,还要随时警惕那些恶鬼的追杀,整日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真羡慕这李小姐的福气啊,托生在李大人这么好的人家,倒是我不配……”




周子舒无奈地看着他,这人着实可恶得很,分明就是吃准了自己,可他明明知道温客行说这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还是不忍心违背了他的心意:“话也不能这么说,神医夫妇也是很好的人家啊……也罢,你小子,就知道往我心坎上戳,我还能说什么呢?算起来,咱们也确实很久没有下山去转转了。”




距离晋王起兵、武林大乱,转眼已过了数载。天下风云既定,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也恢复了当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繁荣景象。“这天下比之当年,确实是安定了不少。 ”周子舒感慨道。




温客行跟在周子舒身后拨弄着斗笠上的两块黑纱,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我说阿絮啊,我就不能不带这劳什子吗,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我带着它出门,难不成你是怕有别的小姑娘看上了你相公的美色?”




周子舒早就习惯了这厮的油嘴滑舌,抬眼向后一瞥,轻笑一声:“就你?温大相公,这才旭日初升,你怎么还白日做梦起来?就你这鹤发童颜,走在大街上,不把人家惊得撅过去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指望着出去沾花惹草,瞧把你美的。”




“哎阿絮,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叫天人之姿、遗世独立,天底下独一份的英俊潇洒,怎么会把人家吓着呢?”温客行拍拍身边成岭的肩膀,笑嘻嘻没个正形,“成岭,你说是不是?”




成岭也是快要加冠的享誉江湖的大侠了,在自家师父师叔面前,却跟当年的十四岁少年毫无二致:“师叔说得对,师叔玉树临风,长身玉立,这等绝代风华,只有师父才配得上。”




周子舒看着这爷俩嘴贫,无奈道:“行了行了,跟你师叔好的不学,尽学这些油嘴滑舌的嘴上功夫。前面就是李大人的庄子了,再不走快些,小心只能落在后面数人头了。”




这李员外不愧是洛阳首富,宅子建得气派恢弘,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界。此时时辰尚早,入内的宾客不算很多,成岭主动走在前面,将邀请函递给守门的侍卫:“在下四季山庄张成岭,受李大人之邀前来拜会,请小兄弟过目。”




“原来是张大侠,失敬失敬,敢问这二位是?”


“这二位是我师父与师叔,自长明山而来。”




守门的侍卫一听这话,脸色骤变:“二位便是长明山上的两位仙人?请几位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报我家老爷一声。”周子舒本想伸手将他拦下,心里想何必给人家添麻烦,只是这小兄弟动作极快,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温客行附到周子舒而旁,笑道:“真是没想到,咱俩入世沉浮二十余载,还不如归隐雪山这几年累积的声望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说话间,那小兄弟已然折返了回来,身后带了一连串的尾巴。为首的那人有些年纪,却与周子舒印象中的养在富贵乡里的老爷们不同,生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想必就是李员外本人。他后面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手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温周二人咯咯地笑。周子舒只觉得这小娃娃机灵可爱,便也不觉含了一抹笑意,温客行却皱起眉头,看着那小娃娃,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往后错了半步。




“不知上仙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上仙见谅。二位的到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李员外像周子舒一拱手,后面女子也抱着娃娃朝二人福了福身子。谁料到一个没留意,小娃娃竟从女子怀中跳了出来,一溜烟跑到温客行面前,一把抓住温客行藏在斗笠下的两缕白发,抬头朝温客行担忧地问:“大哥哥,你这么年轻,你怎么头发都白了呀?”




温客行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娃娃,眼前忽然浮现出顾湘的身影,抓着他的两缕白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哥,这么些年不见,你怎么头发都白了啊?”




周子舒见温客行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成一种非笑非哭的诡异神情,心知其中有异。再仔细一端详小娃娃的容貌神色,周子舒心头也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阿湘儿时,是不是也和这小娃娃一般可爱呢?”周子舒没由来地想。




李员外混到今日地位,已然活成了个人精,连忙朝小娃娃唤道:“长乐,这可是长明山上下来的仙人,你别胡闹,快到你娘这边来。”“无碍无碍,”温客行此时也收拾好了表情,一把将长乐抱起,“令嫒如此活泼可爱,我见了也是欢喜得不得了。若不是想着长明山距离洛阳路途遥远,我都想把她带到身边收作弟子呢。”




“这怎么使得啊,小女天资愚钝,能得上仙青眼已是三生有幸,怎么配得上上仙之徒这等尊贵的名号。我与她娘老来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在我们跟前平安喜乐地快活一生。上仙有所不知,这孩子顽皮得紧,跟在上仙身边,恐怕会叨扰上仙清修,搅得长明山不得安宁啊。”李员外一边陪笑着,一边将他们三人往内厅里引。温客行一直抱着小长乐走在前面,周子舒跟在他身后,成岭则趁温客行和李员外交谈的功夫,悄悄扯一扯自家师父的衣袖:“师父,您觉不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像一个人?也不能说是长得像,就是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看到她,就仿佛见了一位故人一样。”




“是不是想说,这李家小姐长得很像你湘姐姐?”周子舒看了一眼自家徒弟,“阿湘当年是你师叔亲自拉扯大的,我们没见过她儿时的模样,你师叔肯定见过。看你师叔这反应,估计他是也发现了。”




“可是师父,这世间怎么会有八竿子打不着,却又生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




周子舒轻叹一口气:“谁知道呢,或许是轮回转世之说成真,或许只是天赐巧合,这世间奇伟瑰怪非常之观不胜枚举,大抵也是命里自带的缘分吧。”




一行人走到内厅里依次落了坐,温客行仍旧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长乐,像是抱着一片易散的彩云,既想仔细端详小长乐的模样,又怕吓着人家,一时间竟踌躇起来。周子舒很少见到温客行如此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下一软,又怕冷了场子,便哄小长乐道:“敢问姑娘闺名几何呀?”




小长乐胆子很大,一点也不怕生,性子开朗到不似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丫头,想必是在李员外夫妇的宠溺疼爱下长大的:“我叫长乐,我娘说是长宁安乐的长乐,是算命先生给我起哒!”




李员外在一边向周子舒解释道:“上仙有所不知,长乐一出生,手上便自带一缕红痕,我与她娘生怕她身子有异,请了几位郎中来看都不知为何,最后是一位过路的跛足道人看过以后说,这红痕应是一对儿,是上辈子含恨未尽的缘分续到了这辈子,我和她娘生怕她前世和道人说的一样悲惨,希望她这辈子能过得长宁安乐,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小长乐听到父亲提起自己手上的红痕,便兴冲冲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向温客行摇了摇。温客行和周子舒都看到,这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印着一圈鲜红的印痕,再仔细一瞧,这印痕似乎还有些繁复的形制。温周二人一时间震惊无言,反倒是成岭奇道:“这印痕,看着怎么那么像当年师叔给湘姐姐系上的那根红绳?”




李员外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张大侠可知这红痕从何而来?”




成岭一时被问得不知从何回答,他心里也觉得奇异,但又觉得怪力乱神之说不可轻易言传,只好向自家师父投去求助的目光。周子舒向成岭点点头,朝李员外淡淡一笑:“谈不上知晓,令嫒手上红痕与我们当年一位故人手上的红绳很像。据说系上那根红绳的新人,生生世世便不会分离,是个顶好的寓意,大人无需多心,只消在日后注意有没有哪家的如意郎君手上带有一道相同的红痕,若有,那怕是大人您未来的女婿了。”




说话间,有侍从从门外赶来传话:“老爷,园里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小姐可以先行先来游赏了。”“知道了,下去吧,”李员外朝侍从一挥手,“听了上仙这话,我与她娘也能放心了。二位上仙,张大侠,等会儿牡丹花会正式开始之时必定游人众多,赏花之兴必定有所削减,我准备携妻女于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先行游览,不知三位可否赏脸一同前来提前观赏?”




“大人盛情,我等却之不恭,只是我与师弟二人行事随意惯了,不好给大人平添烦扰,就让家徒代替我们二人陪同大人一道游玩吧,我与师弟随意走走即可。”周子舒朝成岭一使眼色,成岭便心知肚明,自家这师父师叔又要抛弃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去过二人世界了。




李员外家的园子面积极大,一行人入了园子以后,没走两步就已经看不见另一队人的身影了。然而如此之大的园子里却处处盛放着各式各样的牡丹花。“曾看洛阳旧谱,只许姚黄独步。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温客行摇着贴身携带的扇子,眼色藏在两片黑纱之下晦明不清,“果然是富贵人、富贵地才能养出这天下第一富贵花来,要是放在咱们那里,就算能养花苞来,恐怕也开不出这么美的花吧。”




“你若是喜欢,我便采买天下花种,一株一株地试,反正咱们在雪山上也乐得清闲,总有一天,咱们长明山上也能开出牡丹花。”周子舒看他一眼,“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见不论是在长安还是在洛阳,只要用心栽培,也能培育出如此之多的国色天香来。”




温客行摇扇子的动作逐渐减缓,他叹了口气,道:“旧日王侯园圃,今日荆榛狐兔。君莫说中州,怕花愁。”




周子舒眉尖一蹙,他快步上前,扳过温客行的肩膀,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老温,你在自怨自艾些什么?这李家小姐长得与阿湘极似,那是老天赐下的缘分,她如今过的很好,咱们应该为她高兴。”




“她过的很好,我也很高兴,但她过的越好,我也越为她难过——阿絮,她本来也能过上这种日子的。”




周子舒其实一直都清楚,阿湘的死一直是横在温客行心底的一根刺。一个能为仅有几面之缘的韩英的死而走火入魔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的离去,只是当年阿湘去世之后一连串的重大变故接踵而至,扼得人喘不过气,等一切尘埃落定,当初的悲痛与愤恨却已经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一点不咸不淡的血痕,特意提起显得刻意又无意义,埋在心底却也总是不是滋味,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道隐秘的疤痕,外表看上去早已好全,只有触及到它才会感知到新生皮肉的脆弱与敏感。他没说话,只是捏一捏温客行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放松下来:“她过的日子,在她心里,或许并不比这种日子差。老温,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并不想过这种日子呢?”




“逝者已矣,生者总是意难平,”温客行躲闪着周子舒的目光,眼睫下垂,”我知晓她不会怨我,可我总是放不下——阿絮,她的死与我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不是那块琉璃甲和假钥匙,莫怀阳那老狗不会跑到青崖山来……”




周子舒一时无言,他太能理解温客行此时的想法。当年四季山庄八十一人离去时,他还没有遇到温客行,韩英和其他仰慕四季山庄的天窗中人年岁尚小,后面还有段鹏举的虎视眈眈与晋王的不怀好意,天大的苦痛与煎熬也只能自己默默背负,得不到纾解的自责与遗憾最终化为七颗长钉打进了他的血肉,直到他为了温客行强行取钉之时,这些痛苦才彻底烟消云散,成为周子舒生命里抛在身后的那道阴霾。




但幸好,此时的温客行遇到了周子舒,便再不用受那如同七窍三秋钉噬咬血肉的痛苦。




“阿絮啊,我这一生,干了太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从我父母,到安吉四贤,到韩英兄弟,再到阿湘小曹。我做了一个天大的局,自以为谋划得天衣无缝、算无遗策,到头来,回头看看,却是把身边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拖进了这趟浑水里,让他们无端陪我沉浮了这么多年。阿湘如此,罗姨如此——连你也如此。”




温客行少有对周子舒如此坦诚的时刻,他是在鬼蜮里生长的人,是白骨里开出的花,美则美矣,却也天生拧巴,像一只流浪许久的小野狗,既想人家能懂他爱他,又怕袒露心扉后遭人遗弃唾骂,纵使是遇到了周子舒这般温柔的主人,卸下了一切伪装,也还是会有片刻不自觉的防御。




“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也很快活,但我也总在想,你最爱的本是那天地之大自在逍遥随死即埋的潇洒,是我将你困在这雪山之上,沾不得半点人间烟火——我知晓你不会怨我,我只是怨我自己。阿絮,你那么好,对不起,是我不配。”




周子舒本以为自己听到这话会气得给温客行一掌,谁知此情此景下,他只有无边的心疼:“刘放昔日高呼死便埋我,确实潇洒,岂不闻美人如烈酒,如今我已然醉得与他不分伯仲,怎么就不算潇洒自在了呢?况且,这天下对我来说,除了你,还有任何值得留恋的理由吗?”




他牵起温客行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老温,你要知道,从前的我清醒薄情,冷漠寡恩,清风霁月的良家公子说害就害,亲手抱过的小姑娘也照杀不误。你觉得我好,那是因为我遇见了你。你说我是你的光,你觉得你配不上我,那都是因为,如今的我是你亲手塑造而成的。是你用一片血淋淋的真心留住了我,我才能在这沧海横流人心鬼蜮之中留住你。这其中,又哪有什么配不配的道理。”




“世上因缘巧合造化弄人之事多如牛毛,谁也料不到随意一脚踢开的石块会不会成为他人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阿湘小曹之死是莫怀阳那老贼的虚伪狂妄造成的,韩英之死是天窗晋王逼迫造成的,你父母的死是赵敬之流贪心不足蛇吞象造成的,与你又有何干?要是像你这么算下去,是不是还要怪罪到圣手夫妇当年不该如此情深意笃,以至于生下你这么个小蠢货?再往前追,是不是还要怪罪到女娲娘娘为何要拾土造人以至于发生人间这么多悲欢离合?如此追根溯源下去,岂不就没完没了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师兄一笔一划教你吗?”




“阿絮,我……”




“还有,你把你师兄想得是有多么贫弱,我留在长明山是因为我喜欢,我乐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就成了是你把我困在雪山?温客行,你不会以为,我要是真的想走,你能留得住我吧?你可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要是哪天你把我惹急了,或者是我看你看腻了,不想和你过了,我自然会下山给自己找点新的乐子去,用不着你温大善人费心。”




温客行一听这话,急得一把把周子舒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甚至勒得周子舒筋骨隐隐发疼,嘴里说着:“行,那我们说好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随心而动,切莫有半点委屈自己的举动。”,行动却仿佛要把周子舒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生怕对方离了自己。他明白周子舒不会扔下他一人下山作乐,只是这人可恶得紧,故意捡这种戳心窝子的话来刺自己, 看来回去得好好罚一罚啊。




周子舒任他抱了一会儿,实在是被这不肖师弟勒得喘不上气,只能尝试着去推开对方,哪知这人不为所动,仍旧死死地抱着周子舒不撒手,弄得周子舒哭笑不得。“就这德性,嘴上还敢逞强呢,若我真的哪天下山跑了,他怕不是能在人间再屠出个长明山鬼谷来。”周子舒暗自腹诽着,无奈之下只能去吻一吻温客行鬓边碎发,哄道:“行啦,兄台贵庚啊,还不撒手,你都把我勒疼了。”




温客行听到周子舒有意无意的撒娇,突然六神归位,猛然清醒了似的,赶忙丢开双手,问道:“怎么样阿絮,你没事吧?”周子舒揉一揉手臂,嗔道:“我说老温啊,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说文解字旁‘不解风情’一词可画的是你这副尊容啊,明明是赏花游玩的大好日子,非要在这里凄凄艾艾讨不痛快,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辜负了这大好春光,你准备拿什么来赔?”




温客行终于恢复了那幅老不正经的尊容,笑嘻嘻地牵起周子舒的手,凑到他耳边呢喃:“好相公,你就可怜可怜则个吧,小可身无长物一贫如洗,身上几两碎银都交给内子看管了,只剩这一片真心和这破破烂烂的一辈子,不知够不够赔相公这被耽误半晌春色啊?”




“当然不够,”周子舒偏一偏头,任温客行的鼻息打在自己颈间,轻笑道,“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得来赔我这寸金难买的光阴,你都是我的人,一刻也别想抵赖。”




两人手牵手回去的时候,正值花会正式对外开放,许多江湖侠士与风雅名士鱼贯而入,其中不乏拖家带口的旅人。李员外夫妇此刻已忙得脚不沾地,挂着一张笑脸迎接八方来客,连小女儿也顾不上看管,只能麻烦成岭帮忙照看一二。成岭自己都只是个没成家的孩子,哪里知道怎么照顾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正在那里焦头烂额,一看自家师父师叔回来了,仿佛捡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过去:“师父师叔,快帮帮我,李大人让我照顾李小姐,可我是真的不会啊!”




“瞧你那样,没出息,不就让你陪小姑娘玩一会儿吗,怎么弄的跟要你练功似的,丢不丢人?”周子舒瞪了成岭一眼,又转向温客行道,“老温,照顾女孩子这事你有经验,你去吧。”




温客行无奈地看了周子舒一眼:“行,左不过我是来这个家当奴才的,只能谨遵周相公吩咐了。”他熟练地将坐在地上傻乐的小长乐一把捞起来,又哄又逗,直把小长乐哄得笑个不停。周子舒见自家小徒弟都看得呆住了,故意笑着打趣道:“看到了吗成岭,以后找娘子啊,就要找你师叔这样贤惠的,方可有风有化、宜室宜家。”




“大哥哥,我想出去玩,外面好热闹啊。”小长乐手里一直抓着温客行的两缕白发,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你别告诉爹爹,咱们悄悄地出去玩,好不好呀?”




“好呀,不过咱们不能出府,就在园子里悄悄逛一逛好不好?”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撒起娇来温温软软的,很难有人能硬下心肠去拒绝她。温客行抱着小长乐就往外走,成岭一看就着急了,连忙道:“师叔,李大人说了,现在外面宾客正多,不能把小长乐带到园子里去呀。”




“怕什么,有你师叔我在呢,难不成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温客行向周子舒招呼一声,“阿絮,要不要一起呀?”




“刚从园子回来,又要到园子里去,老温,你可真会来事儿。成岭,走啦,正好现在各家小姐也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倾心的,好给我拐个徒弟媳妇回来。”




成岭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师父嘴上嫌弃,行动上却跟着师叔迈出了门,哀叹一声,只能无奈跟上。




周子舒知道小长乐喜欢热闹,没想到她这么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扎堆,心思根本不在看花上,光顾着去找同龄的小姐妹谈天说地。她形容尚小,动作却如游鱼一般,有好几次眨眼的功夫就差点从温周两大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生生把两位仙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小丫头年纪不大,动作倒挺快,别跑得离我们太远了,不然我转头就去告诉你爹。”




小长乐朝温客行做个鬼脸:“那可不行,你答应我了的,再说了,咱们是一起出来玩的,爹爹要罚也是一起罚,你可不能抵赖啊!”




“嘿,你这小丫头,口齿还挺伶俐。不过你放心,我是你爹下帖子请来的贵客,你爹不仅不会罚我,还得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出门呢。”温客行笑着,也朝小长乐做个鬼脸,直把周子舒幼稚得脑仁疼:“温三岁,为老不尊,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话间,周子舒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小长乐身上。他将手搭在腰间白衣剑柄之上,上前一步将小长乐护在身后:“谁?给我出来!”




周子舒环顾一周,却见一个奶团子从层层叠叠的牡丹花丛中滚了出来。这奶团子看上去和小长乐差不多大,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婴儿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几乎快占满了整张小脸,头上还挂着两片牡丹花的花瓣。




“非、非常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说罢,奶团子在怀里摸出一块糖块来,塞到小长乐手里,“我请你吃糖,你和我交个朋友,好不好呀?”




周子舒看到,这小奶团子伸出的手的手腕上,有一道和小长乐一模一样的红痕。再看看这奶团子的模样,周子舒心中大骇:“今天是什么日子,难不成真是老天有眼,给了故人一次重逢团聚的机会?”




小长乐接过奶团子递过来的糖块,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甜的啦!娘总说糖块吃多了会牙疼,不让我多沾,过好长时间才能吃一块呢!我叫长乐,这里是我家,你叫什么名字呀?”




奶团子朝小长乐笑,笑得又憨又傻:“我叫宋宁安,我爹爹是李伯伯的结拜兄弟,这次带我来一起看牡丹花的!只是我爹爹去和李伯伯叙旧了,就把我一个人放在园子里玩,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呀?我、我这里还有好多糖块,都给你吃,好不好呀?”




“好呀,”还没等小长乐回答,温客行先俯下身,对奶团子郑重地说:“但是,你要一直和长乐一起玩哦,不能抛下她不管,不能让她不高兴,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我们家不日就要定居在洛阳城了,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长乐玩!”奶团子高兴地去拉小长乐的小手,无意间露出了手腕的红痕,也看见了小长乐手腕处的红痕。小长乐奇道:“宋哥哥,你也有一道红痕呀!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手上会有这么奇怪的印记呢!”




“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小……小宋啊,你可要对长乐好啊,你们俩的缘分,可还长着呢。”周子舒感慨道。温客行眼眶泛红,连声道“甚好、甚好”,将他们的小手叠在一起:“你们可要牵住了,千万别松手,把另一个人弄丢了,过一会儿,咱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碰在一起撒欢总是会把时辰抛在脑后,偏偏又摊上了几个暗藏私心的家长,更是没完没了,直到李大人忙完了手头的事,开始摆置午膳,才发现自家姑娘不见了,全府上下找了两圈,才在花丛里挖出两个小团子。宋大侠一直陪在李员外身边,看到自家小子年龄尚小就会跟女孩子相处,心里暗自高兴,偷偷向奶团子点头以资鼓励。眼见李员外气得要罚小长乐,温客行连忙出来打圆场,将两个孩子的手腕露出来给几位大人看。周子舒见势,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直把李员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仅气也消了,还差点答应了宋大侠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的提议。见此,温客行拉着周子舒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发顶,悄悄道:“收了我们的礼,你们俩可要还我俩高高兴兴平平安安一辈子的礼啊。”




午膳开宴前,温周二人便已带着成岭飘然离去。他们还没到活够了的境地,这些催命的人间烟火,还是少食为妙。路上,成岭拉着温客行的袖子问:“师叔,你和师父最后给那两个孩子送了什么礼啊,我怎么没看到啊?”




温客行笑而不语,留给成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周子舒敲了敲成岭的脑袋,训道:“让你平时多读点书,连这都看不懂。人家称呼我们为上仙,你师叔托大,希望呈一个‘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的寓意,这也是我们能为那两个孩子送上的最好的礼物了。”




“那师父,以后有时间咱们可以多来洛阳看看这两个孩子啊,看到他们,我总是想起湘姐姐和曹大哥,就仿佛是他们托生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似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好啊,以后啊,咱们闲来无事,在雪山上呆不住了,就下来看看这两个小不点,要是李员外宋大侠乐意,咱们还能带他们出来周游天地,好好走上一遭,也算了却了你师父浪迹天涯的心愿,一举多得,岂不美哉?”温客行摇着扇子,笑得放肆又快活,“阿絮啊,我近来新学了两道冷食的做法,有空你尝尝,咱们虽食不了那热腾腾的人间烟火,苦中却也还是有乐可作的。”




“好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周子舒笑着牵起温客行的手,揽过成岭的肩,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与欢愉,“走啦,咱们回家啦。”




他们就这么走着,走了很久很久,沾着花香,奔向风雪,仿佛走到了人间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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